“皇龍姐怎麽樣了？”

當奕豪來到湯谷的時候，原本溢出地面的神光已經逐漸暗淡。在湯谷中央的某處，一座直徑超過一公裏的巨坑赫然聳立，看不到巨坑的深度，只見到微弱的金光由坑的深處透出，而玄武就站在巨坑的邊緣，帶著憂慮的神情看著從天而降的奕豪。

“神君還活著……”

最初的一句話讓奕豪吐出安心的嘆息，然而跟著的一句卻又讓他的心在一瞬間抓緊。

“但是，這樣繼續下去的話，神君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了。”

玄武向奕豪解釋著。那枚終世魔炮摧毀了蓬萊的地脈，使得蓬萊大地幾乎面臨四分五裂的境地，皇龍以自身神軀融入破損的地脈，並用自身神氣取代天地靈氣在地脈內流轉，換句話說，皇龍就等於和整個蓬萊大地融合。蓬萊大地是天地靈氣匯聚的中心，其遼闊超過凡人的想象，即使是最強的至神也不可能完全承載起蓬萊的存在，因此此刻皇龍正因過度消耗神力而處於沈睡狀態。

然而即使在其沈睡的時候，蓬萊的地脈也依舊源源不斷地吸取著她的神力。雖然常識中至神是天地間不死不滅的存在，然而此刻的皇龍卻處於神力的消耗速度大於恢覆速度的狀態，如此持續下去的話，最後連皇龍本身的存在都會被地脈吞噬殆盡——當然，那至少是幾千年後的事情，只是若不采取任何行動，皇龍大概很難蘇醒過來。

“玄武，你有辦法？”

從玄武的神情中，奕豪看出了答案，然而這位四方神的元老卻顯得有些躊躇。

“也不是沒有辦法……只是這樣一來，我等就無法再履行四方神的責任，可是現在……”

“能說得具體一點嗎？”奕豪皺起眉頭，站在巨坑的邊緣，他能感覺到其中皇龍的氣息正在明顯衰弱，因此不由得急躁起來。

“我來說明吧，子君。”青龍的聲音從後方傳來，而不只是青龍，連朱雀和白虎都已趕到這裏。“神君以一己之力維系著蓬萊五塊性質截然不同的區域，因此才空耗如此龐大的神力，倘若我等回到自己的領地，以神域融入領地的地脈，並和神君的神域結合，那樣就能大大減輕神君的負擔。只要能將神君神力消耗速度抑制在恢覆速度以下，那神君就能自然恢覆過來。”

“但這樣一來，你們就無法再履行四方神的責任？”

“是的，我等並不具備神君那般通徹天地的神威，要展開神域使其完全和地脈融合，那必須得全力以赴才行，而一旦我等的神域和神君的神域結合，那就只能等到神君蘇醒後才能再度解除，而這期間就算蓬萊遭到如同先前那般的襲擊，我等也無法再分心兼顧，而在這以前，同時失去了神君和四方神的蓬萊，也有就此陷入混亂的危險……我想，這就是玄武擔心的事情。”

青龍臉上露出相當的苦惱表情，而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朱雀和白虎的臉上。皇龍為拯救蓬萊而陷入危機，如果有辦法幫到她的話，四方神就算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，然而以為交換卻是使得皇龍好不容易拯救的蓬萊又再度陷入危機，這讓他們不得不為之躊躇。以四方神的神域分擔皇龍的負擔，確實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抑制住皇龍的消耗，但這卻是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的沖刺，除非皇龍在神力恢覆後蘇醒，否則這段期間就算蓬萊再遭到類似天使軍團的襲擊，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洗劫蓬萊，這是極有可能，卻絕對無法容忍的狀況，因四方神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青龍等人不約而同地轉向在場唯一有權力決定的人，而被如此期待著的奕豪，閉目沈吟了幾秒，跟著提出自己的意見。

“必須四方神全體參與嗎？我的意思是，能不能留下一兩人？”

“這是不可能的，子君。”朱雀苦笑著搖搖頭。“金木水火土，五行相生相克，神君以厚土之力承載五方領土，驅使五行流轉才得以鞏固蓬萊的地脈，倘若我等單以火行或水行入其中，只會打斷神君控制的五行流轉而已，搞不好還會造成地脈的二度崩裂，因此只能四方神全體參與。”

“這樣嗎……青龍，如果照你說的方法去做，皇龍姐大概會什麽時候能醒來？”

“神君大部分神力都湧來取代地脈內被摧毀的天地靈氣，目前幾乎是油燈枯竭的狀態，就算有我等的協助，也無法在短期內恢覆過來……早則一年，遲則十年。”

“最快也需要一年嗎……”奕豪瞇起眼睛，有兇暴的光芒在那雙眼中醞釀。“真可惜呢，或許若水姐是看不到了……”

“子君，你指的是……”青龍疑惑地看著奕豪。

“當然是天界的覆滅和銀假面的死亡！”奕豪握緊右拳，混沌之卵的紋章放射出昏沈的魔光，一向被認為溫和的青年，此刻向著四方神發出充滿血腥味的開戰宣言。“把蓬萊搞得天翻地覆，又讓若水姐不得不重傷沈睡……不管他是什麽代言人，這世界上可是有即使至源也不能做的事情！那家夥，還有作為幫兇的天界，必須為此付出代價！今後，我將視之為敵，並全力促成其毀滅！”

“子君的意思，蓬萊向天界宣戰嗎？那樣我也參戰……”白虎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。

“不，別搞錯了！向天界宣戰的不是蓬萊，而是我，我達克裏斯……鐵奕豪一人！”奕豪揮手打斷了白虎的話。“所以，這場戰爭四方神不用介入，你們立刻回到自己的領地，按照剛剛說的方案協助若水姐恢覆元氣……不用擔心，在你們無能為力的期間，我會好好守著若水姐的蓬萊，銀假面還有天界，不會再有向蓬萊出手的餘裕！”

“但是我等歸隱後，蓬萊大地的混亂……”

“迫不得已，在若水姐醒來以前，我會以軒轅劍繼承者的身份暫時管理蓬萊。”奕豪即刻決定著。“鳳凰一族，神木一族，還有靜雨和其它四神眷族，他們也都會協助我管理蓬萊，就算會面臨一時間的混亂，但不會動搖到蓬萊的根基。以鐵門長子的名義保證，我會建立起蓬萊的新秩序，然後……沒有任何人！可以破壞九州神地的安寧！”

奕豪向四方神如此宣言著，那話語中再感覺不到過去曾經存在的怠惰和躊躇，就像脫掉了一層無形的枷鎖。此刻站在青龍等人面前的，不是怠惰的鐵門遺子，不是冷酷的破滅魔人，不是蠻勇的屠龍英雄，而是一位全身放射著活力與銳氣，猶如咆哮之幼虎的青年！雖然那只是一聲咆哮未曾表於具體，但青龍等人恍惚中卻似乎已看到那萬獸盡伏，千鳥來朝的景象。

“……紅日初升，其道大光；河出伏流，一瀉汪洋；潛龍騰淵，鱗爪飛揚；乳虎嘯谷，百獸震惶；鷹隼試翼，風塵翕張；奇花初胎，矞矞皇皇；幹將發硎，有作其芒；天戴其蒼，地履其黃，縱有千古，橫有八荒……呼呼，我的君啊，終於看到您的影子了呢……”玄武低頭以近乎眩暈的語調輕輕呢喃著。“接下來，我還要等多久呢……”

四方神為奕豪的銳氣所震懾，一時間忘記了回應，而奕豪卻將他們的表現誤解為猶豫，不自覺地微皺眉頭。“怎麽？沒辦法信任我的保證嗎？”

“不是這樣，子君，只是……”青龍擺擺手，就像征求意見似的環顧著另外三位同僚，而在他們微笑的目光中，青龍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應許，不由得搖頭苦笑出來。“看來就算我一個人反對也沒什麽用了……好吧，雖然把如此沈重的責任交給子君實在過意不去，但在我等歸隱期間，蓬萊和九州神地的安寧，就交到子君的手裏了……此外，雖然事出緊急而禮儀從簡，但……”

青龍單膝跪地，向著奕豪深深叩首。

“神木一族在此向您誓以長青不老的忠誠。”

受青龍的影響，白虎也有學有樣的跪在奕豪面前。

“神工一族也向子君誓以金石為契的忠誠。”

朱雀偏頭看著奕豪，在侍奉皇龍的四方神以外，她還是鳳凰一族的禦長，而奕豪有著鳳凰眷族的身份，因此她的表情顯得稍稍覆雜，但最後還是向奕豪盈盈拜下。

“子君，鳳凰一族將成為您背後永不熄滅的火焰。”

玄武則是從背後抱住了奕豪，就像對著耳朵吹氣似的說道。

“雖然水龍一族在蓬萊沒有留守者，但也是任憑您差遣哦，子君。”

四方神代表其下的四神眷族向著奕豪宣誓忠誠，從這一刻起奕豪真正站到了蓬萊，同時也是紅世權位的頂峰，伴隨而來的光輝足以晃花凡人的眼睛，而奕豪也在一瞬間湧出受寵若驚的感覺，雖然反射般想要加以拒絕，然而魔人的冷澈理智卻截斷了這份懦弱——要統合蓬萊乃至神州，四神眷族的協助是必不可少的，要想實現諾言，在這裏接受四方神的誓忠是最好的選擇。

奕豪在百分之一秒內停住了正要伸出的手，深吸一口氣，目光一一掃過青龍，白虎，朱雀，玄武，最後用力一點頭。

“交給我吧！”

……

銀假面的計劃取得了預期以上的效果，然而對實行該計劃的天使軍團而言，卻是前所未有的慘敗。

史無前例地調動整個天使軍團的萬億天使發動侵略，換成任何地方，哪怕是希臘諸神的奧林匹斯神殿，抑或是北歐諸神的瓦爾哈拉天宮，都絕對只有灰飛煙滅的下場。然而，他們選擇的對手卻是至神眷顧著的蓬萊，蓬萊幾乎沒有傷亡，而億萬天使卻差不多死傷殆盡，上至至高天使梅塔特隆，下至低階的千億大天使，整個天使軍團有幸回歸天界的，連出發前的五分之一都不到。

天界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如此慘烈的傷亡，若是在其它任何組織，策劃者的銀假面或許早就被送上斷頭臺了也說不一定。

只是，天界的性質卻和“組織”的定義相距甚遠，卻和通常意義上的“工具”更加接近，天界是過去至源在這一次元創造的東西，作為監視和調節世界的工具而存在。銀假面只是以至源代言者的身份使用著這件名為“天界”的工具，就好像用斧頭去砍鐵塊，斧頭總不可能因為砍破了刃鋒而對使用者發脾氣吧？

另一方面，站在使用者的角度，銀假面也沒有對破損的工具報以任何關心，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。他以鐵一般冰冷的意志處理著隨後的諸務，包括天使軍團的重新編制，預定計劃的修改變更，以及分派諸位幹部前往世界諸地執行任務等等。最後，在那間相當樸素的辦公室裏，就只剩下那位黑發男子沈默地站在他的背後。

“呼……”忙完了手裏的部分工作，銀假面輕輕呼出口氣，雖然看不到假面下的神情，但垂下的肩膀卻顯得相當疲態。“這下真的當惡人了呢，那家夥應該比任何時候都憎恨著我吧……呼呼，那就盡情憎恨我吧，奕豪，你的行動將是我完成計劃的最大動力……”

銀假面發出低沈的呢喃，而旁邊的黑發男子卻突然跨出一步，向著右前方的虛無空間一劍揮出。

只聽“當”的一聲金鐵交鳴聲，伴隨著空間的震蕩，一青衣的少女由虛無中顯出身影。少女緊握著手中的三叉戟，卻在黑發男的一劍下被震裂了虎口，退後幾步才穩住身體，卻向著銀假面投去強烈質疑的視線。

“青菱？你來這裏幹什麽？”銀假面愕然看著青衣少女，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神器上，嘴角跟著抿出一抹苦笑。“……原來如此，是來殺我的嗎？”

“大哥！”被喚作青菱的少女，悲憤地呼喚著銀假面。“為什麽要襲擊蓬萊！身為侍奉軒轅帝的風後之末裔，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意味著什麽嗎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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